开春了,路面依旧冰雪覆盖,车辆渐渐来往频繁,一眼望去,总让人觉得有些冷漠。岁末归家的心情总是似箭般急切;可初春临别在即,离家的脚步却是沉重之极。往年,为了避开堵车和坐车时间长的烦恼,我总是正月初五离家,而今年想多陪他们一天便临时决定初六走,尽管只是多留一天,母亲却开心得像个孩子,初五那天磨磨叨叨了一个下午,以前总觉得她烦,毕竟我都独自一人往返温州十几次了,可现在才慢慢地体会到母亲这些碎语中深深的关爱与温暖。直到晚上,母亲为我收拾行李,父亲醉酒本在熟睡却忽然间惊醒了,来我屋里看着我很久,仅仅说了一句:“你明天要走了!”接着又是沉默许久,许久……这一刻我才深刻地感受到了父亲心中那浓厚的不舍。母亲开始忙着为我收拾行李,手脚亦不似往日利索,记性也有些差了。唯一不变的是:我的行李箱每逢送别前一天总是被塞的爆满。接着父亲将我的行李箱顺手放进车厢里,为第二天的离开做准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仅仅只有春节十几天的相聚,可一颗在外漂泊、从未安定过的心竟都在这短短十几天,被补充了满满的安全感。第二天拂晓,“雪停了。”母亲念叨了一声,然后“嘎吱”一声拉开屋后的大铁门,紧接着是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厨房里叮叮咚咚的洗菜淘米声,然后饭菜的香味随即飘来。在孩子的心里,母亲做的菜肴总会给予不可替代的幸福感。直到门外传来母亲亲切地呼唤:“吃饭了!”每逢我离家那天,母亲总是一夜难眠……
不知为何,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眼前的父亲、母亲昔日的几缕青丝已变白发,眼角的皱纹由浅变深,不停地增多。我在父亲、母亲温暖的目光下,静静地坐在饭桌前,品味着这送别前最后一次浓浓的亲情,一想起马上就要离去,我心中的酸痛更甚,似乎泪水不经意就会滑落,唯有将头埋得更深。饭菜的味道已不似早些年那般爽口青脆,却有种淡淡的熟悉感觉,原来是像极了年迈祖母的手艺。我慢慢地懂了:时间的齿轮正在一点点地虐夺他们。我不知道这样的送别还要反复多久?持续多久?下一次的归家团圆还是否还会是其乐融融,承欢膝下?但我知道,父母在,亲情存,家的温暖就是永远。父亲总说,“一家人心在一起,无论在哪,都是暖的。”
要去车站了,父亲起身顺手戴了顶棉帽,准备送我。这个帅帅的男人,眼中含笑,示意我快走。父亲转身,我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伟岸、高大的身躯已不在了。而这个男人如今仅有的只是那沧桑中夹杂着的浓浓的父爱和那有些佝偻却依旧温暖的背影。我坐在父亲驾驶的车上,一回头就看见母亲娇小的身影,稳稳地伫立在门口,目送着我和父亲离开。我挥手示意她别送了,她却丝毫未动,笑着叮嘱“路上看好行李,夜里别着凉”。我踏上了离别的车站,父亲目送着我坐上车,挥着手说,“到了记得打个电话。”汽车缓缓前行,我痴痴望着父亲开车离去,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消失在街角转弯的地方,我的泪水很快又流下来,不由得想起龙应台说的那句话:所谓父子母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